画磁是个很有意思的艺术。它与在宣纸上作画不同,是在一个实打实的器皿上作画,而且不能只是一幅画,还应就着器皿的形制带有装饰的味道才好看,但又不能过于图案化,那就与贴花的工匠画没有区别了。殊为有趣的是,那像泥土一样的颜料画到磁坯上,烧成后,竟变成了豆绿、青花、釉里红等缤纷的色彩。我想,作画者的心里,那时一定是十分开心的吧。这庶几就应了一句话,天有天道,地有地道,棋有棋道,茶有茶道,医有医道,书有书道,磁有磁道。
关注磁上绘画,是因为目睹了几位朋友的作品。其中,当然包括王志坚的。
看志坚的画,已经有好些年。他先是工笔,后作写意,画的都是他熟稔的乡村事物,如村女、儿童、老农、耕牛、鸡鸭鹅羊等家禽家畜,还有那些知名和不知名的杂花野草,让人跟着他的画,走进既遥远又亲近的故乡与童年,唤起对乡土、自然的眷恋。
志坚画磁,与他在宣纸上作画,在旨趣上是一脉相承的,即在对器皿特点的认知与掌控基础上,尽量彰显中国画的艺术风采。虽然古今高明人皆说,作画要“取法高古”,远绍古人,但志坚却在积累一定的手力和眼力前提下,以务实而坦诚的态度与方法,亦弃亦取。人之天性有别,人之识见不同,人之追求各异,人之腕笔有自材。心爱昔人但不以为役,表现自己要发现自己。因此,品玩志坚的磁画,行止洒落,规圭廓角,一切景语皆情语,直任放笔画去,只是我在,便有我在。这大概也源于他在胸中存了一份笃定,意中念了一份平和,笔下带了一番情意,任自家感觉,用自家手笔,绘自家图画,与昔人同途而修自家天地吧。
志坚的磁画,透着扑扑的生活气息,那些热腾腾、暖烘烘的乡间美景,在他的作品中都得到灵智的显露。他忠实于对生活的感受,听从心灵的驱遣,将质朴婀娜的乡间习见质朴婀娜地再现于磁上,赋予作品鲜活的芝术感柒力,可以说是将美丽向宣纸外的一种延伸。
磁器,既有实用性,又具玩赏性。而这种玩赏,迥异于庸俗的玩乐或玩物丧志般的意志衰颓,它以对美好事物的品鉴,将人引向天人合一、物我交融的理想境界,代表着富于创造力的心态。从这一角度看,值得反复玩味的诗情画意本身就奥妙无穷,也是磁画艺术能够陶冶性情的品质所在。“人有几分情,画有几分性。”这是我与志坚相交多年两人默认的一句话。志坚的磁画,向我们展示了一爿几乎失传的美丽,我企冀志坚明天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。
辛卯亥月初七于湘潭古寺邻里晴窗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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